诗、书、画是我一生读书的余事。到了晚年,画得多一些,有时“落墨灯前不令闲”。
半个多世纪,书剑长随。要求自己做个读书人。要做读书人,务必多读书,多行路。作为画画的人,还要师造化,不乏内营丘壑之功。对此,我只能说自己向这方面努力着。
中国画的创作,要求“以不似之似似之”。说得太好了,有着“经典”性的理论价值。绘画是可视艺术,画好“似”,塑造出对象的形象特征,这是应该的,故曰:“画虎不可类犬。”但是,作为艺术,不能只以“画似”为准则。就此,辩证地提出“不似之似”。事实上,“不似”是正常的,因为艺术表现,要经过概括、取舍、夸张和变形。画中的形,不等于客观存在的形,即南朝宗炳在《画山水序》中所谓的“以形写形”。若是艺术的形,在画家主观成分中,表现出完全的“不似”,这又过了分。所以提出了“不似之似”。这四个字,言简意赅,便成了画坛合乎科学具有逻辑的至理名言。试看看历代山水画家的作品,便可以一目了然。北宋的李、范、郭、米,南宋的李、刘、马、夏,元代的黄、王、倪、吴,明代的文、沈、唐、仇,以及清代的“二石”、“四王”,还有近现代的黄宾虹、李可染、傅抱石等,他们的作品,局部为“不似”,试看他们画中的“雨点皴”、“乱柴皴”、“卷云皴”、“披麻皴”,又什么“没天没地的劈面点”等等,显然都是些抽象的概括,点即所谓“不似”。而从整体看,他们所画的千岩万壑、飞瀑清流,或红树青山、或狂风暴雨、或烟波钓艇、或长桥卧波,无不一一具现,既是“以不似”为之,又是“似之”。石涛曾有诗云:“变幻神奇懵懂间,不似似之当下拜。”为此,仍在努力探索。
有人相问,老头多年画下来,到底有何创造?我回答,创造谈不上,往往画失败了。年轻时,受黄宾虹的用水启发,修“龙王行雨之业”。我人笨,经验又不足,酿成水灾,所以废画一堆。有时遇巧,水生波澜,自得其乐。我喜欢以渍水、凝水、泼水、铺水在生宣上运笔。或以水破墨、水破彩,或以墨彩去冲水,或让水去冲宿墨。有时冲出一片氤气,又在一片氤气中,缀点焦枯的墨色去提一提。说不上干裂秋风,润含春雨之功,总想有那么一种变化的味道。我的这种想法与做法,傅抱石早已经说过,这是一种“闯画”。他的意思是:“闯”,突破常规来作画。“法”为画家所用,却不可被“法”所束缚。
到了八十岁以后,我喜欢以重彩来画山。对石青、石绿、朱砂、赭石,以单色用,或以复色用。多数以白粉代水用来调色。我在上海美专求学,一度在西洋画系学油画。陈士文先生是指导老师。他一再地说,各种颜色,放上一些白色去调一调,会生出另一种色彩效果。所以我现在喜用白粉,受陈老师的一定影响。目前还在试验中,谈不出甘苦有得之言。
如今,朋友们好心又多情,将我历年一些不经意的作品,拟编为一集并作展览。际此开展,表示衷心感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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